顾清景一怔，看着顾亭的眼神也复杂了许多。顾亭面上转瞬而出笑意，他指着不远处的宋乔，脆生生地问顾清景，“以前的宴会你差不多也是能推就推，怎么今日愿意来了，不会真的如传闻中一般，看上宋小将军了吧。”
顾亭说完，久久等不到顾清景的回答，甚至连她的一个眼神也得不到。顾亭无奈之下只得叹气道，“我不惩罚御膳房那帮人了。”
“真乖，”顾清景顿时便笑眯眯地转过头，看着顾亭的眼神温和而慈爱，“宋乔是平定叛乱的功臣，我不出席不是打宋老将军的脸吗？”
“难为你还有这么懂事的时候。”顾亭颇不屑地抛出一句后又等不到回应后，侧眼瞧过去，见顾清景的眼睛跟掉宋乔身上了一般。
他撇撇嘴低着头挑拣着面前的糕点，不时小酌一口顾清景偷出来的美酒。
顾清景看向宋乔的眼神可谓是复杂至极了，有喜悦、有激动、有情怯、有恍然，最后大概都成了故人终归的慨然。
她端起酒杯，朝着宋乔遥遥相举，正被拥着的宋乔似乎收到感应了一般，朝顾清景望了过来。二人俱是一愣，而后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
宋乔嘴唇翕动，顾清景也笑盈盈地点了点头。他说好久不见。
顾清景笑着正欲收回眼神，只是还未完全收回时，忽得瞥见了不知何时入座于自己对面张行止。
他身着官服，全然不似往日的温和淡然。张行止看着顾清景，坦坦荡荡，眼内尽是笑意，顾清景想到自己方才的模样，一种被撞破的窘迫自心底滋生。
她也不知道自己现下是何种神情，只能朝着张行止抛去一个笑容。
“皇上，您把臣妾握疼了。”
顾琅自知失态，他松开握着李妍的手，但笑不语。
待人来得差不多，顾琅照例说了一番海晏河清的客套话后，举杯庆祝宋乔的归来。众人也皆把盏同饮，至此，盛大的宴会终于开始。
顾清景瞧着坐在宋乔四周，眼含千钟秋波的娇俏千金，亦或是正扶着自己发钗唯恐出了半点岔子的普通女子，心底不知怎的，忽然想到了远在百花邀月楼的姑娘们。
千姿百态的众生相，她也不过是其中渺渺一粟而已。
“公主，”微醺之际，顾清景听到了柳儿的轻声细语，“天寒了，我去给您取一件披风？”
意识模糊不清的顾清景稀里糊涂地点点头，睁眼间，多种华彩在她的眼前揉在一起，最终成了一团团迷蒙的光晕。
大臣们、姑娘们、王孙们都被这些光晕卷了进去，使得顾清景瞧不真切他们的模样。
最终，似乎有人撕开了这大片的混沌，于是顾清景瞧见了白衣端方的宋乔，威严毕现的顾琅，仿佛还有，温和憨直的张行止。
“顾清景，你又醉了。”
身旁传来稚嫩的童声，顾亭一杯醒酒汤递到了顾清景跟前，圆润的手掌端着不小的酒盏还在微微摇晃着。
顾清景笑着接过一饮而尽，本想冲着顾亭的脸颊来上一口，理智让自己作罢。
“你二姑姑呢？”
瞧不见顾清宁顾清景并不意外，但这么隆重的场合顾清桑不在就很不正常了。
“她有孕了。”
“什么？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
顾清景有些错愕，待看到顾亭正经的神情时终于觉察出了一丝不对，“朝堂上有变故了？”
顾亭点点头，“本来几党就争得比较狠，如今宋乔又回来了，无疑是把这旋涡又搅了一搅。二姑姑想等着胎儿稳定了再说出去。”
再怎么样也只是个十三岁的孩子而已，顾清景看着顾亭拧眉沉思，眼角眉梢都是忧虑的模样，与当年的顾琅如出一辙。
生在天家的人，大抵最终都会如此。顾清景一杯酒一杯酒的灌着，觥筹交错的刀光剑影亦或是阿谀奉承统统抛到了脑后，她看着奢华璀璨的宫殿，长明不灭的灯火，身披流光的身影，觉着一切都不切实际的很。
被柳儿搀扶着走在宫道上被冷风一刮的顾清景醒了半数的酒，混混沌沌的意识掌控着双眼使她辨别不清前路。
“公主，请您爱惜自己的身体。”
顾清景脑子里闪过一丝迷茫，在海棠新雨的时节，是不是也有这么一个人提醒自己爱惜身体。“臣参见公主。”
这一声参拜彻底把顾清景拉回了现实世界，她把着柳儿，看着眼前躬身的张行止，“探花郎？”
察觉到顾清景有些失了态的柳儿低低地唤了她一声，可顾清景依旧痴痴笑着，似乎醉得不轻。
“这是喝了多少酒？”
顾清景感觉有什么衣物落到了自己身上，她侧眼看过去，是张行止的外袍。
柳儿还未伸手，顾清景已自行取下了张行止的袍子，她笑眯眯地递给张行止，眼中潋滟生光，像是映照进了万千月华，“张行止，在宫中可得注意些。”
柳儿看着顾清景的神情，心中明白了一二，于是安静地退至别处。
“是吗？”
张行止接过顾清景手中的衣裳，抬眼望着她，似笑非笑，“可明明是公主先喊了臣的。”
乌云遮月，张行止一半的身躯被隐去月光，他在半明半灭之中，笑着望向顾清景。
有点好看。
“哦，是我的错。”
顾清景扬起双臂，耍赖似的朝张行止摊摊手，只是双手还未放下，手背就被张行止蜻蜓点水般的拂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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