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景放下眼前的纱幔，眼角一勾，防御姿态毕显：“怎么着，这次又要引一个醉汉来砸我？”
柳未筠立在顾清景跟前，看她长发高高挽起，看她满脸戒备，笑着摇了摇头：“我还是怜香惜玉的。”
“你什么时候来的？”
“自你一脸迷茫地在这廊上晃荡时来的。”
老鸨设计了大半个楼的纱幔，再借着灯火与小曲，将这楼里的每一处气氛都渲染到了极致，暧昧与**共存，正是符合百花邀月楼的宗旨。可此时，与柳未筠四目相对的顾清景，十分不满周身碍眼的纱幔与刻意温润的灯火。
下一次一定要让老鸨撤了半个楼的纱幔，顾清景如是想。
“也是巧了，我在长安城第一次见到你，也是隔着这样的纱幔远远看着。”那时刚大醉一场醒来，落了一身纱幔的柳未筠只是随意往楼下一瞥，便看到了被顾琅背着，半醉半醒靠在他肩头的顾清景。
而听到这句话的顾清景想到的却是，她匆匆赶来寻找陈别安，却撞了柳未筠半身的酒，继而被他碰瓷了五百两银子的时候。于是她理所当然地认为柳未筠这是在翻旧账：“那还真是挺不愉快的。”
柳未筠：？？？？？？
见柳未筠哭笑不得又不服输的样子，顾清景这才有了些底气，她往前凑了凑：“怎么，再去比比酒量？”柳未筠失笑，对付寻常女子的一套怎么能用在顾清景身上：“酒量比夫婿大可不是什么好事。”
顾清景终于结巴了：“什什么……夫婿，你、你、你放……什么厥词！”柳未筠摊摊手：“我们已经算是定下婚约了。”
顾清景咬牙切齿，脸和衣服一个赛一个的红：“好，我认输。”
此刻的柳未筠，无赖、蛮横、风流、自以为是，全然不是顾清景印象中的那个人。换句话说，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了。
柳未筠发现自己甚是爱看顾清景吃瘪的模样，于是此刻目的达到的他便很好地收敛了：“承让承让了。”
“不过有一件事，还挺可惜的。”
“什么事？”
柳未筠望着顾清景沉默了许久，忽而笑道：“上元灯会那日，文娴公主于城楼上迎着火光解下发髻的模样，我没能瞧见，觉得甚是可惜。”
顾清景听完也沉默了许久，末了她抬眼朝着柳未筠笑了起来，一双眼里散着璀璨的光芒，红衣衬得她明艳动人。此时此刻，楼中的灯火、美人、小调或许都不及她这一个笑容来得真实了：“柳未筠，我们俩郎无情妾无意的，又何必在这儿强聊呢。”
柳未筠一怔，他不是没对女子这样过，可每每不是对方娇羞之下芳心暗许就是春心萌动按下不说，这么直接点迫，只有顾清景了。
“今天的相遇不是偶然吧。我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但是我记得你说过，我们是盟友。我不在乎你的目的，可除此之外，还请二皇子不要越界了。”
顾清景说完便大步干脆地离开了，刚迈出没几步，身后便传来了柳未筠似笑非笑的声音：“那你要忍耐了，以后你会经常碰见我的。”
顾清景只身子稍稍一顿，继而步伐不减的消失在了满楼纱幔中。
而留在原地的柳未筠看着面前的空荡荡许久，继而笑了出来，比哪一次都要开怀。他看着楼下的各色男女，笑道：“有人在离开之前，让我帮忙照看着你点。他说知道你肯定不会吃到亏，就是比较容易犯傻。但我怎么看着，你比谁都拎得清呢。”
其实，没能看到上元灯会那日的文娴公主，并不可惜。
提着一盏灯笼，穿着最简单的衣裳，却骄傲地站在一个国家最壁垒森严城墙上的模样，大概是柳未筠见过最张扬自信的女子姿态了。
顿了顿，柳未筠直起身子也离开了。
与此同时的挽晴阁内，红杏与张行止对桌而坐，背脊皆挺得笔直，只是一人严肃端正，另一人嘴角则透着蔑笑。
末了张行止收起嘴角笑意，眉目含春的望着红杏，“你骗我？”
红杏听罢抬起头，看着跟前的人，自心底泛出厌恶，“不借用她的名义，你会愿意来见我吗？”张行止把玩着眼前酒盏，笑意渐盛，“都是已经死掉的人了，我竟然相信她还活着。”
红杏听到这句话终于露出了笑容，眼中有愤怒与不屑，“信的人不止你一个不是吗？”
“说吧，到底什么事？”
红杏与张行止对视上，语气沉沉，“宋乔忽然离京，是不是你的手笔？”张行止只是笑着并未回答，红杏一改往日的温顺，拍掌在案身子前倾，“你知道我等他回来等了多久，你明明知道我为了打探到他的消息做了多少努力！”
“那又如何？”张行止杯茶入腹，清列非常，红杏这点的品味还是不错的。
红杏冷静下来，她看着神情滴水不漏甚至是岿然不动的张行止，无奈不甘齐齐涌上心头，“如果，我去找了文娴公主呢？”面无表情的一句话，却听得张行止端茶的手一顿：“你敢。”
红杏闻言冷笑，心里暗自庆幸自己终于找到了面前人的丝丝弱点：“我怎么不敢，你知道宋乔于我而言的意义，若失去了他，我会不惜一切代价。”
片刻的寂静后，张行止的声音缓缓响起：“我让王守正拖住了他，最早六月初三，他便会回来。”红杏听罢，嘴角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她望着张行止，仿佛窥探了什么天机：“赫连公子，你喜欢上她了。”
看张行止面上一瞬而过的不知所措，红杏找到了发泄口，于是她继续一字一句道：“可她现在是和叶二皇子的未婚妻。”
“住口！”花了几瞬恢复心绪的张行止问红杏：“柳未筠有再来找过你吗？”
“他言出必行，答应了文娴公主后便没有来过了。”
“文娴公主呢？”
红杏听到这个神情一黯，眼中满是挫败与歉疚：“我骗了她，所以她再也不会待我像以前一样了。”末了她问张行止，语调里是试探亦或是紧张，她自己也不清楚了：“你会利用她吗？”
“是又如何，到底都是两情相悦的事。”
红杏回答地很快很笃定，语气里甚至有嘲笑：“你怎么知道是两情相悦？”
“我说是，就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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