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萼想去听书,林溪有些为难。她原是去散心的,只想图个清爽,说书的书场却多在中下等茶馆,里面环境杂乱聒噪,贩夫走卒气味难捱,这些都还在其次,林溪对裨官野史实在没有兴趣。四年前刚到大舜时她听过一次书,中途退场摇头说:“历史是个被人任意打扮的小姑娘。”从此对说书敬谢不敏。
林溪略一皱眉,卓南泉立刻说:“书场总要到晚上才有,现在大清早的却难寻着,小萼晚上再另找人去吧。”
小萼一脸的失望,看的林溪心软。正踌躇间,王纶不满地说:“林溪你好不虚伪,刚说要好好奖赏小萼,这点小事都不肯答应。”
林溪讪讪小声道:“小萼可以自己去啊。我当真不喜欢那些可笑无聊的编撰。”
王纶坚定地说:“不行,说好要陪她的,不可食言。原汁原味的民间艺术,你懂不懂欣赏啊,不是去考证史实真伪,是去体会劳苦大众的喜怒哀乐,你老躲在象牙塔里俯视人间,怎么不发愁时间太难打发呢?!”
娜拉老师鼓掌道:“说的好啊,小子,谢谢!林溪一向喜欢做缩头乌龟,想安安稳稳地混完考试,那是不行的。不好好锻炼,心志哪能坚韧呢!王纶这点就比你强。”
林溪苦笑:“王纶是个冷血动物,看见什么惨事儿都不往心里去。我倒要忍的很辛苦,所以才不敢往那些地方去啊。”
王纶有些困惑地说:“我真不明白你哪儿来的这么多感触,这些,都是假的,数据!数据!是不是女孩子看戏都特别投入?”
林溪幽幽道:“真羡慕你的自我催眠能力,我却很难说服自己,这些活生生的人都是假的。”
王纶赶紧说:“打住打住!我现在没心情和你讨论虚拟生命的人权问题,这个题目太大太复杂,三百多年了,保守派和激进派都还没辩论清楚,你把你的观点攒到辩论比赛里去喷射吧,本人恕不奉陪。”
王纶对小萼说:“最近从金陵来了一位说书先生,场场爆满,因此加开了白天场,我们这就去吧。”
大概这位说书先生名气太响,一向不开书场的高级茶馆也破了例。
茶馆装饰清雅,粉墙黛瓦,内院修竹婆娑,碧影珊珊,窗前湘妃竹帘松松挽起,室内老黄花梨的案几桌椅,几副素净水墨行草,数盆青瓷供着春兰,舒展长叶玲珑花枝,空气流动淡淡花香与茶香,不见富贵浮躁气息。
桌子已快坐满,客人都是士子书生富商一流,压着说话声音,并不嘈杂。
林溪发觉不用和那些劳苦大众挤挤挨挨,松了一口大气。王纶看见了便取笑她:“给你逃过一劫。”
林溪不服气地说:“得了,说的你自己多么吃苦耐劳,你和我还不是半斤八两。刚才路过臭水沟时,你没有用内呼吸吗?”
他们来的巧,不一会儿,说书先生便走到台上。那先生四十多岁,高瘦身材黄黑皮肤,五官却甚是丑陋,塌鼻阔口,满脸天花疙瘩。
小萼丧气地说:“扫兴!竟长这副模样。”
卓南泉却道:“这人丑的有意思。按说长成这样,很难做艺人的,他竟然出了大名,那必定很有些本事。”
旁桌一位商人听了他们的话,热情地介绍说:“等下听了杨映亭杨先生的书,你们就不会觉得他丑了,说不定还认为他很有气派呢。”
先生一拍惊堂木,堂下立刻地鸦雀无声。
林溪满意地低声说:“不错,这先生的规矩好。”
商人轻轻地嘘道:“杨先生不喜欢客人说话,公子且耐心听着。”
原来说的是本朝已故清官连刚峰的故事。连刚峰几乎称得上大舜第一道德偶像,在民间地位接近神灵,几处专祠供奉香火。去年他在金陵任上病故,发殡时整座金陵故都快空了,夹道送灵的百姓排出几十里地。
这说书题材时兴啊,顺应民心,难怪行情如此之好呢。不过说书先生的专业水准还真是非常高,刻画细腻,比拟模形,绘声绘色,一众听客被他牢牢地抓住,随着他的高喝低叙入情入景,诙谐处齐齐会心发笑,高潮处齐齐大声惊叹。
林溪猜出连刚峰的编程原型是海瑞,因此暗暗好笑,听了一会儿,便不耐烦地四下张望。小萼早已没了轻蔑神态,一副痴迷相。卓南泉有些心不在焉,王纶和她一样在东张西望,林溪对他做了个鬼脸,王纶示意她往门边看。
林溪回头,景王坐在门边的一张桌旁,对她笑着微微颔首。
好不容易,说书先生终于拍了惊堂木:“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一片寂静后,爆发了轰然叫好声。
小萼意犹未尽地说:“好想明天再来啊。”
林溪撇撇嘴,忍着不吱声,理念想差太远,她没多少耐心做启蒙老师。
正牌教育工作者卓南泉老师说:“不用遗憾,夸张太过,不听也罢。”
小萼睁着圆眼大胆反驳:“哪里夸张了?件件是实。”
林溪忍不住,低声道:“小萼很敬重连大人么?”
“当然!连大人是国家的栋梁,青天大老爷啊,朝野上下,没有不崇敬他的!”
“你知道吗,他一生仕途坎坷,病了之后,拒绝医药,生生是自绝生机而去,一字遗言未留。”林溪有些恶意地说:“他对这个世界已经完全绝望了。这就是你说的国之栋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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