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尔瓦到一扇门前敲了一敲，门里传来“请进”的声音。
莎佳跟着波尔瓦走进去，一位老人坐在书桌前，宽松的黑色呢外套，随意系在颈间的白色亚麻领巾，金发披在肩上，鹰钩鼻子，神色严肃。
莎佳古怪地笑了：“牛顿……先生！”
波尔瓦熟捻地招呼：“您好，牛顿先生。”
牛顿正在把玩一个金色的太阳系的模型，波尔瓦微笑着问：“有趣的模型，我可以看看吗？”
波尔瓦一拉模型上的曲柄，轨道上的各颗行星便转动起来：“真精巧，这是谁做的？”
牛顿老头故弄玄虚地说：“这个模型没有人设计和制造，只不过是偶然有各种材料凑巧碰在一起而形成的。”莎佳看见他自衿的表情，不由暗笑，这分明是他做的，却要拿乔。
波尔瓦很配合，不能置信地感慨道：“无论如何必定有一个人制作了它，并且是位天才的人。”
牛顿于是露出了狐狸尾巴，他满意地拍着波尔瓦的肩膀，说教道：“这个模型虽然精巧，但比起真正的太阳系，实在算不得什么，你尚且相信一定有人制成它，难道比这个模型精巧亿万倍的太阳系，岂不是应该有一位全能的……”牛顿停住声音，肃然静默片刻，方才继续道：“……天主，用高度智慧创造出来的？”
莎佳很煞风景地哈哈大笑起来，牛顿愤怒地瞪向她，莎佳究竟不敢对先贤太过无礼，哪怕只是牛顿的虚拟影象，她吐吐舌头，向波尔瓦悄悄说：“我们撤了吧？”
又是一黑，莎佳笑：“老师，您的演技真的很好啊！可是，他太滑稽了，怕是不能给我太多触动。牛顿的主业是神学家和炼金术士，科学研究只算玩票，我可是很正经的科学工作者，对他没有多少认同感啊！”
“我没有要说服你什么，我只是想表示我的怀疑。”
他们这次出现在一条僻静的林荫道上，行人稀稀疏疏，树木郁郁葱葱，道路两旁星星点点散布着一些一两层楼的小房子。红色的屋顶，白色的墙，掩映在树丛中。路上开过一辆方头方脑的汽车，一路留下黑黑的尾气。
莎佳四处张望后确定：“这架车是20世纪中期的，那么，这里是美国的什么地方来着，普林斯顿？”
从前面的街角走出一位老人，白发蓬松散乱，米色毛衣和裤子松松垮垮，既没有系领带，也没有穿袜子。
波尔瓦对莎佳意有所指地笑说：“物理学家不修边幅的程度似乎和他们的才华成正比？”
莎佳笑：“您是说我天分不够，不配装邋遢像么？”
两人笑着追上溜溜达达地老人，莎佳对老人说：“您好，爱因斯坦先生，在散步吗？”
爱因斯坦看见莎佳，似乎很高兴：“是呀。小姑娘，我怎么没有见过你，这么漂亮的女孩我不会忘记的。”
“我也是普林斯顿的学生啊，请问您对上帝怎么看？”莎佳很自觉地问道，“您和牛顿的想法一样吗？”
“不，我不相信有那种主宰人类情感和命运的上帝，但我相信有一个主宰着自然的和谐与秩序的上帝。”
“哦，您是泛神论者？我也是学物理的，可我觉得科学家应该相信理性，而不是虚无缥缈的神灵。”
“科学家的宗教感情与普通人的宗教感情是不一样的，普通人信仰宗教，希望得到上帝的保佑，而科学家相信一种宇宙宗教精神，即自然界中存在的普遍的因果关系。科学与宗教不是也不可能是互相抵触的，相反它们却互相需要。”
“我不明白。”
“在我看来，一个受到宗教启发的人已经在最大限度内把他自己从自私的欲望的桎梏中解放出来，而全神贯注于那些具有超个人的价值而为他所坚持的思想、感情和抱负之中。科学只能断定是什么，而不能断定应该是什么，各种各样的价值判断在其领域之外仍然是必然的。另一方面，宗教只涉及对人的思想和行为的评价：它不能正当地揭示事实和事实间的联系。科学没有宗教，是跛足的；宗教没有科学，是盲目的。”
爱因斯坦还想再继续长篇大论，但莎佳觉得已经够了，她向波尔瓦做了个暂停的手势。
他们又回到了混沌的虚空中，莎佳背起手，在空中踱了几步路，故作威严地伸手点向虚空：“要有光！”言罢，嘻嘻笑。
波尔瓦问她：“现在有什么感想？”
“您为什么不带我去拜访下一位大腕多贝卢克呢，他是一位坚定的无神论者，所以，您看，一个人想成为伟大的物理学家，只有不修边幅是必不可少的，是不是相信上帝，完全无关紧要。”
“我关心的不是物理学，是虚拟世界。”
“虚拟世界？”莎佳费解地想了想，试探地说：“难道您的意思是，我们制定了虚拟世界的规则，而在我们之上，有人或神制定了我们这个世界的规则？”
“差不多。不过，我只是怀疑。好了，今天的主题不是我们是从哪里来的，而是，该怎么学习做神？”
“您是说，如何对待虚拟生命？”
波尔瓦很犹豫了一会，才下决心说：“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做是正确的，你自己去看去想吧。”
场景再换。
一个华丽的欧式圆形大厅，环绕着高挑的尖拱型落地窗，轻风拂动白色纱帘，地上铺着花鸟纹样的羊毛地毯，木柜和桌椅镶金嵌玉、装饰繁复，莎佳看不出是哪个年代的风格。大厅精美的程度已经接近目前的水准，却又没有任何高科技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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