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剑哼着歌回到家，进厨房把菜篮子放在桌上。
“罗烟，午饭吃面还是吃饭？”他朝屋里喊。
然后自顾自拿着菜刀开始切葱姜蒜。
过了一会儿，罗烟从里屋慢吞吞走出来，打了个哈欠。
“吃面……”她揉着眼睛道。
杨漠紧跟着她出来了，手里拿着沾湿了的毛巾。
顾剑扫了他一眼，没说什么，手下菜刀却快准狠起来。
杨漠细心帮罗烟擦了擦脸，然后回去挂毛巾。
顾剑目送他回屋，扭头低声问罗烟道：“你怎么样？”
罗烟抬眸看他，目光澄净。
顾剑快被她的安静逼疯了。
罗烟才道：“我找不到他们，一点都感觉不到。”
她说的是藏在何放身体里的摩提多仁，和随着他一起失踪的罗烟的父母。
顾剑深吸一口气：“我没问这个……不过他极有可能带他们回东南亚了，但是何放这人已经死了，办不了护照，他出不了境。”
罗烟又打一个哈欠：“那也说不好，跟着走私的人，出境也不难。”
顾剑沉默。
罗烟才不管他吃人一样的目光，慢悠悠踱步出了厨房，顺手脱掉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睡衣，在窄小的衣柜里找衣服换上。
这里是罗烟父母的家，两室两厅，很小，且很空。
因为罗烟把家里的家具家电都搬到其中一间卧室堆着了，客厅又被她摆了一个很大的聚灵阵用来修炼，于是只剩一间窄小卧室住人，和一间窄小厨房做饭。
顾剑负责一日三餐，罗烟负责装神弄鬼赚钱，杨漠负责照顾罗烟。
半个月前蓉蓉因为神志不清而彻底成了牵线木偶，彼时罗烟还没修炼到能锤炼人的魂魄的程度，蓉蓉便就那样散了。
罗烟对此有些无动于衷，但是她带着蓉蓉未散之前附身的布偶去特殊部门的监狱看望了连程妍，并把布偶摆在她面前。
罗烟还是那样淡淡地看着她，好像那样残忍冷酷的话不是从她嘴里说出来似的。
“连小姐，蓉蓉太过虚弱，已经魂归天地了。是的没错，她没了，不能转世的那种。”
连程妍听了这话诡异地笑起来，包着纱布的眼窝流出一行血泪。
罗烟最后道：“你觉得难过吗？连程妍，李轩和那时候也是这么难过。”
说完，她就走了。
连程妍要被狱警强行带回去的时候，她终于嘶哑着大吼出声，用手拼命去够那个被隔在玻璃后面的布偶娃娃。
她够不到。
就眼睁睁看着收垃圾的人把娃娃拿起来塞进黑色的大塑料袋，带走了。
罗烟没有去看李轩和，他不需要任何人的探望。
罗烟有时候会有一种……杀了李轩和让他去见自己师父的冲动。
但是她没有。
因为她是多亏了李轩和背锅才能留在外头，不过对于李轩和来讲这是恩还是仇就难说了。
所以后来李轩和死在狱中的消息传来，罗烟还有点恍惚。
她瞒着顾剑，转动戒指进了无间，远远看到了二人的重逢。
韩故枫还是那样温暖干净的模样，他看了李轩和好一会儿，叹了口气，伸手抱了抱他。
李轩和满脸满身的沧桑，却像个小孩一样蜷缩在韩故枫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
罗烟没有听两人的对话，也没有再多留，转身就从无间里退了出去。
因为她知道那两人终有一别。
韩故枫也许很快就能走向往生。
可李轩和要留在无间赎罪，也许是千百万年，也许是永远。
罗烟也知道，她死了之后下场不会比李轩和好到哪去。
而且，她也快死了。
……
顾剑是禁止她再出入无间的，因为那里说得好听叫无间，实际上是无间地狱。
活人进入无间，必然折寿。罗烟第一次只是意识进到无间，且有杨漠保驾护航，第二次就凶险得多，她是活人入无间，冒着生命危险孤注一掷地打开了出来的门，可是身体却变得虚弱了。
她没能留住蓉蓉，也有一部分原因在这里。
所以衰竭的罗烟想再入无间是不可能的，被顾剑知道了，腿都要给她打断。
然后罗烟还真就偷偷去了，看了师父和李轩和的重逢才回来。
就更虚弱了。
所以顾剑没有像往常一样挂在罗烟脖子上黏黏糊糊，他买菜归来的满面春风都是装出来的，做饭的时候脸不知道有多臭。
可他也看出来了，罗烟虚弱得可怕，一直在睡觉，杨漠这时候已经不能违抗罗烟再说什么逆耳忠言了，就只有他一个人固执地和罗烟冷战对抗。
冷战对抗到一半，顾剑的心先软了下来。
所以给罗烟做了一碗香喷喷的青菜蘑菇牛肉面。
罗烟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端端正正坐在桌子前小口小口喝汤。
喝到一半，她转过脸刚开口想对顾剑说什么，身子往后一仰，就栽进顾剑慌忙伸出的臂弯。
眼睛也闭上了。
罗烟昏过去之前最后一个念头居然不是摩提多仁还未伏法父母还没救出来之类的，而是，完了，这下顾剑又要发火了。
罗烟醒过来的时候，发觉窗外的法梧都光秃秃了。
居然，已经是冬天。
我睡了几个月？罗烟挠挠头，慢吞吞坐起来。
哦。
她发现自己躺在一具透明的玻璃棺材里头，冰凉冰凉的，棺材没盖着，她的手被摆放成交叠放在腹部的姿势，起来之后她才发觉，她手心握着一枚金灿灿的很剔透的水晶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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