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嘉意率先出声：“在这里呆着不冷吗？”他穿得挺厚，特别是和叶添对比。
叶添跺了几下脚，给方嘉意腾出个位置：“还好。”
两个人肩并肩倚着栏杆，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寝室就你一个人？”方嘉意问。
“恩。今晚没什么事就回来了。”
“周行不在？”
“和隔壁寝室开黑了。喊我没去。”
沉默了几秒，叶添开口问：“去排练了？”
“恩。”
接下来又是一阵安静。静的都能听见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两个人的呼吸频率趋向一致，都在等待一个开口的契机。
“这个月底会有半期音乐会，你来看么？”方嘉意问道。
叶添反应有点慢，思考了会才回道：“别的学院可以来看？”
“当然可以。”方嘉意拉上了外套拉链，“都是系里中上等的学生，今年还有个大牛。”
“是你吗？”叶添看着方嘉意精致柔和的轮廓，心里的烦躁感也平息了几分。
可惜，他并没听到方嘉意肯定的答案或是自谦的话。对方轻轻摇了摇头，眼角都耷拉了，连着眼尾那颗小痣也显得冷峭起来。
方嘉意思索了片刻，开口道：“是个大一的新生，成绩突出所以今年并入我们大二的半期。”他有些诧异，自己竟就这么顺理成章地讲出了他以为会闷在心里的故事。可当看见身边叶添专注的眼神，这一切又变得有迹可循。
“我上高一那会，参加过一个全国的钢琴比赛。我那个时候觉得自己可厉害，所有人都夸我，这么小的孩子就能弹肖邦和李斯特。”方嘉意转过身，用手支着下巴，脚尖一下下点着地，心情显得放松了些。
叶添很少见他话多且孩子气的一面，也学着他转过来，胳膊肘紧贴着，两人之间的距离比刚才更近了些。
趁他还没说后面的故事，叶添见缝插针地吹道：“确实厉害。肖邦和李斯特本来就不是人弹的。”
方嘉意用胳膊肘捣了他一下，“别打岔。还有，靠那么近干嘛。”
叶添从善如流：“冷啊。你穿这么多，挺暖和的。”
方嘉意懒得和他争辩，继续说下去：“比赛我倒数第一个出场。不是吹的，我之前参加各种比赛都没输过。直到这一场。”
叶添马上接道：“输给了那个大一新生？”
“对。”方嘉意点点头，“输得心服口服。蒋隽以前没怎么参加过比赛，以他天降紫微星的天赋，我以为他会去国外的音乐学院。谁知道也来了R音大。”
我曾为自己获得的荣誉沾沾自喜，后来却明白，那只不过是我用时间堆砌而成的天分。像苹果落到牛顿的头上，那一刹那的天才火花，与我而言，是从未拥有过的东西。
“叶添，我越弹琴就越发现，我没有那么优秀。甚至都不会成为别人口中伤仲永类的人物。”方嘉意声音很轻很平静，“因为从一开始，我就不是仲永。”
过了良久，久到方嘉意都快忘记时间流动时，叶添语气轻快地说道：“你就是你。不是任何人。你的热情，你的肖二，都是世上独一无二，只此一份。”
叶添的手掌自后搭在了方嘉意的肩膀上，一把揽过去，将整个方嘉意都带进怀里。
他的身体明明挺冷，却在拥上来后，点燃了温度的引线，像源源不绝的火源，让方嘉意心里的冰都化成了水。
“我吧，今晚心情也不好。”叶添轻轻把脸贴在了方嘉意的头发上还蹭了蹭，姿势说不出的亲昵和熟练。
大概是叶添的怀抱太暖和了，方嘉意根本就不想避开，反而还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站姿，乖顺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叶添没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你觉得，我签个经纪公司出道怎么样？”
方嘉意想都没想：“很好啊。我真的觉得，怎么说……就在音乐上特牛。”
叶添悦耳的笑声透过胸腔共鸣更显低沉，他语气轻快地说：“我以前也是这么想的，觉得我多牛批啊，我才不会向市场和资本低头。”
“然后呢？”方嘉意接口道。
“然后也没什么，大概就是每个渺小的音乐人和独立乐团都有过的经历。”叶添一句话匆匆带过，一点都不肯多透露。
方嘉意也不加追问，掷地有声地总结道：“如果不能做到最好，那就做自己。”
今晚的风儿实在有些喧嚣，不断在助长叶添内心的火苗。
气氛实在很好。两个人依偎着，靠彼此的温度来抵御冷空气侵袭的夜晚。叶添顺势低头，亲了亲方嘉意的发旋。一触即离。
方嘉意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拂过自己的头发丝，压根没多想。他稍微离远了些，示意叶添自己先回室内了。
他刚转过身就被叶添拉住了手腕。叶添眼神专注的看着他，问：“半期音乐会，什么时候？”
“下个星期五。”
“好。我会来看的。”他的手并未立马松开，而是用手指勾了勾方嘉意的手掌心，被他触到的掌纹像是通了电，刺激得方嘉意整个胳膊都发麻。
叶添缓缓松手，离开时还不怀好意的用指尖划过方嘉意的手指。
“方嘉意。”他又郑重地叫了声名字，“你说的。不能做到最好，那就做自己。”
方嘉意觉得他的眼睛里似乎又燃起了火焰，像极了那天在酒吧唱歌时的样子，无畏的，藐视一切。这才是他熟悉的叶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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