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袖，带我去燕王府邸。”许成坐在床上。思索半晌，才发现自己此刻对这陌生地方来说犹如孤魂野鬼一般。尽管是身份尊贵的皇太孙，但母亲只关心她的地位，父亲整日忙于东宫政务连见一面都困难。而自己来了这数天，叫的上名字的居然只有绿袖一人而已。
心里被那身首异处的尸体刺激的似要发疯，想找人述说，却发现偌大宫殿竟无处可去。也不知最后怎么想到了朱棣。
站于花树下，夕阳已愈发见沉，扑簌簌一树花苞随风舞动。侍从说燕王自清晨时分便去城外校场了。要回来只怕还得再等等。
正等待间，一阵脚步声袭来，许成还没来得及转过头，就感觉身上一热，一袭玄色披风被裹在自己身上。
刚回来的人戎甲未卸，马鞭还握在手上。“外面冷，怎么不让殿下进屋。”
侍从自然不敢回禀王爷，是殿下非不进屋，要在这等的。
屋里倒的确是暖和很多，许成坐在一角看桌上茶具，件件皆精美大气。整个屋子的装饰虽然都是当下都城流行的样式，但还是能隐隐感觉到主人并非富贵闲人，而是铮铮戎马气。
朱棣换了一身普通衣袍，看的出来刚沐浴过 ，袍子前襟松垮系着，似还有汗珠或水珠从隐隐露着的矫健胸膛上滑下。
许成此刻才第一次被震撼到，意识到站在自己眼前的这个人，就是以后注定将要青史留名的铁血帝王。
“这么晚了，殿下来府中何事？”对方开口却是规矩而疏远。
“无事，想找人喝酒，不自觉就走来了。”许成自然不能说，自己这几日都心神恍惚战战兢兢。
朱棣倒是仿佛对他的掩饰司空见惯 ，吩咐下属取来了酒，斟满了眼前的琉璃杯。
此刻烛火新上，许成看着眼前人，满头乌发半披，随着他专注斟酒而滑下几缕搭在肩上，那周身的男子气概一时竟让人有些移不开眼。
“当日真的从常妃殿中搜出了巫蛊之物吗？”许成想着自己再怎么掩饰，在眼前这位的眼里估计也是徒劳，便不妨开门见山。
“我与你皆在外游历，怎知是真是假。”朱棣并不表态。
“这种把戏史书上都写腻了，如此蹊跷，皇爷爷难道就没怀疑吗？”
朱棣抬头看了许成一眼，似乎眼前这人忽然间让他刮目相看。之后饮完杯中酒，冷笑道“有何可怀疑的？要么陛下看出来了，要么只是装糊涂顺水推舟而已。”
“但无论哪一种，一来震慑了确有异心之人，二来敲打了少数功勋卓著者，三来再一次昭示了你皇太孙的正统地位，谁若想伤害你，都是身首异处的下场。就算可疑，又有何不可。”朱棣抬首看着眼前人。
“但那毕竟是活生生一条人命，难道就应该如此轻贱吗？”许成却是无法接受。
朱棣再次冷笑“一条人命？常府加上东宫太子正妃处的仆从，整整三十二条。”
许成手里的酒杯霎时坠地，心似有些疼的难受。却听朱棣继续说道“你也不必太自责，陛下这么做，表面上是在维护你，其实维护的，不过是朱家的正统天下。”
“若我当时求情呢？”
“别傻了，你求情只会让他死的更快。”见许成早已眼神空洞呆呆坐着，朱棣起身把他圈入怀里，“父皇最忌讳宗室子弟优柔寡断结党营私。你当日所做是对的。常家早引起父皇忌惮，那天只是恰好找到了个由头而已。”
“可是，若是我母亲早想当正妃，一切都是她陷害常氏呢？”许成抬首，脸上早已是两行清泪。
“你觉得陛下会看不出来吗？宫里女人的斗争，说到底只是男人想争权罢了。”朱棣伸手替他擦去脸上泪痕。“陛下当日若非想制衡，也不会立你母亲一介太常寺卿的女儿来对付开平王家的独女。但没想到你母亲自进宫后颇得你父亲宠爱，此次就算使了些手段 ，陛下也是乐得装糊涂而已。毕竟留你外公家和留常家相比，你外公家权薄，根本不会翻起什么风浪。”
“我母亲，真的是那般蛇蝎心肠的女人吗？”许成自问，心中无论如何也没法把当日第一眼所见那个美貌妇人同用尽心思想上位的恶人联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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