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殿下可在府中？”忽听门外有女子声音，待朱允炆转身时，绿袖已冲了进来。
“太子召殿下速回，北方起了变故，太子担忧陛下龙体，吩咐殿下守在宫中才好。”绿袖刚刚也是驾快马赶到，此刻发髻都歪了，可见事态紧急。
朱棣只与他交换眼神，便知此次不是寻常小事。
果然，回宫之后才知道，北方蒙古旧部来扰，边疆的屯田平民被连杀数千，一日内三城失守。
太子朱标早年随朱元璋南征北战，落下来无数病根，此次战况报急，急火攻心，此刻才稍微好点。而大殿里的朱元璋以军报拖延，致使平民死亡一事，已连斩十余负责边报的官吏。
“快去劝劝你皇爷爷，那些人也是无心之失。这一次本就是有准备的反攻，单靠边疆的那几座堡垒是不行的。”朱标缠绵病榻，只得拉着儿子的手吩咐道。
待朱允炆刚到大殿时，又一位官吏被拖了出去。朱元璋因是贫民造反做了皇帝，所以把百姓的生命看的比什么都重。此次本是两国军队的较量，却不想敌军偷袭致使平民惨死，更是下令屠城。这可是着实激怒了他。
若是年轻时的他，只怕早已力排众议御驾亲征。
朱允炆进殿，发现数位领军将领已悉数站于龙阶下。很明显，刚刚已经进行了一次军事会议。
当晚，服侍朱元璋歇下之后，朱允炆才从太监那里得知，此次敌军来势汹汹，明显是有备而来。之前三座城的将领悉数被杀。尸首吊在城墙上示威。而此次被点将领兵的，是四王爷朱棣。
什么？朱允炆只觉这话似晴天霹雳。
“多少人求之不得，圣旨已经送到王府去了。”那太监犹自在那尖着嗓子念叨。
却剩下朱允炆呆在原地。
那一晚朱标病重，守于病榻前的他并不能出去找朱棣。
还好第二日，在连夜调集的大军就要开拔前匀出了一点时间。
深夜接旨的朱棣并不惊讶，似乎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所以连夜整装待发，十五万精锐军队，此刻就在城西军营。
朱允炆赶到时，朱棣正在万丈霞光中阅兵誓师。
阳光有些刺眼，一时映的那人影伟岸如战神。台下数万军士声如擂鼓，唯以他一人马首是瞻。
等到大军陆续开拔，朱允炆才终于有了单独和他会面的时间。
那身战甲似乎衬的他整个人更加英武挺拔。但朱允炆眼里写满的却全是担忧。
本来准备了很多话要说，没想到见了面却是相对无言。朱允炆想告诉他注意安全，三个将军都被杀了。却又嫌这话太晦气。
“四王叔，这是常森舅舅送我的，常家的“常胜鳞”。听说只要带了，上阵杀敌战无不胜。”终是忍下了所有话，只愿说出祝福。
朱棣只是接过来看了看，又还给了他。“殿下这么远就是为了送这个？”朱棣拍了拍他肩膀。“我不要别人送的，但若是殿下送的，价值连城一文不值我都照单全收。”
阳光下他笑的和煦。朱允炆却是一时尴尬。没想到这借花献佛会被人嫌弃。可自己出来时又的确没带什么能送人的。
终于，他摸到了自己腰间的香囊。虽然好似的确寒酸了些，但总不能让四王叔空手而去。
“我早上走的急，并没有带什么贵重之物。”将那香囊放在朱棣手上时，朱允炆只觉尴尬的脸红。
“只要是殿下送的。都贵重。”朱棣看着那绣了兰草的一团锦绣，似说给自己，又似说给朱允炆。
远处有一名将领跑来催促主帅起身。那人还年轻，一头波浪卷发，五官英俊深邃似不是中原人。
“别担心，我会好好的。”朱棣知道再拖不得，凑到朱允炆耳边留下来这一句，然后转身跟着那人消失在辕门外。
此后数天，大雪席卷了整个南京城，朱允炆却每日登上城楼眺望北方。只是满目所见皆为白雪皑皑。
年关将近，宫里开始装点的内外一新。皇太孙却似并不怎么高兴。
终于，当天下午传来了边关第一封战报“大军初抵边关，首战告捷，取敌军副将首级。其余五万北元残余溃逃至漠北。”
朱元璋一连皱了好几天的眉头在此刻才终于舒展开。不由在群臣面前夸赞道“老四勇猛，随我。”
朱允炆悬着的一颗心也终于落下来一点。
其后，捷报里传来的是，燕王率部挺进漠北，设局劝降北元丞相乃儿不花，俘获其下属数万，牛羊无数，骆驼千头。不废一兵一卒歼灭了北元主力。
这一下朱元璋算是喜笑颜开了。因为长久打仗的他知道，能在必胜的情境下还耐得住性子劝降主帅，而不是直接冲过去斩杀敌众自损三千，朱棣的才能已经不仅仅只是表现在军事上了。
谋事老辣，眼光狠绝，颇有计划。
“若是大年夜老四还回不来，就把宴席推迟到大军班师回朝的那一天。”皇帝亲自下旨。今年的年夜饭一切从奢，就是要给这个出色的儿子接风洗尘。
果然，大年夜的朱允炆没有等到朱棣。和丫鬟们在宫墙里放了一盏孔明灯，却不知那朝北飘去的微弱火光朱棣能不能看到。
直到初四的夜里，朱允炆做了一个噩梦，梦到朱棣胸口中刀。一时满头冷汗的他被从梦中生生惊醒。
但还好隔天初五，就听到了大军班师，前锋已过长江的消息。
因重大宴席上礼仪琐碎繁杂，现在太子病体欠安，便是由皇太孙承担起这一切。朱允炆前后忙了一天，可是直到晚上宴会即将开始，仍未见到朱棣人影。
朱元璋下令所有人等待，直到一声马嘶在宫门外响起。被迎进来的将军已卸掉战甲，只是脸上已满是大漠边疆的风刀霜剑连日摧残出来的痕迹。
但这也并不影响，这些经历似乎总能成为朱棣的宝藏，让这个人更加熠熠生辉。
满座皆拜，皇帝赐酒。听完此行的所有战报。朱元璋又不忘嘉奖赏赐。
这时，朱棣似要说什么，只见他犹豫再三，还是起身说到“父皇，此行儿臣的随行副官观真为儿臣挡箭牺牲，儿臣恳请父皇封赏”
却不知这一句有何纰漏，只见刚刚还欢声笑语的众人一时皆噤若寒蝉，宝座上的皇帝也一时脸色冷峻。
“朕常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大明好男儿无数，只是一个异族俘虏罢了。能牺牲是他的本分。”
“父皇！”朱棣还待再说，却见一旁的太子朱标起身拉住他道“四弟，今日接风洗尘为主，此事不可再提。”
“老四若是喜欢，那么多俘虏随你挑。封赏一事莫要再提。”朱元璋难得今日高兴，并不曾发现朱棣眼里的异样。
轻歌曼舞，腰肢窈窕。罢宴的间歇。朱允炆看到一反往常喝了很多酒的朱棣出了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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