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打更的声音隐隐传来。
“一月初三，戌时三刻。”柳未筠笑着喃喃：“在长安的初次相见，似乎也是这个时辰。”
顾清景走到灯下，月白色的长袍浸染月色与火光，衬得她似仙似魅。
顾清景起初还觉着惊鸟铃重的累赘，没成想带着不仅习惯了，若逢上什么乐事还会摇上一摇。就像是一直以来，有人在同她一起经历着所有的欣喜时刻。
“每次与你的重逢，好像都不是什么特别浪漫的时候。”
顾清景认真回忆片刻，地牢里伤痕累累的她，望奚森林里狼狈不堪的她，好不容易这次是个完好无损的自己了，只是场景不大给力。
她笑吟吟望着几步之遥外的柳未筠，可看着看着无端生出窘迫。并不是没有与柳未筠有过尴尬的会面，甚至才百花邀月楼中他们还衣衫不整地同塌而眠过。现而今，收拾地齐整无比的顾清景，惊讶地发现自己好像无法时时都坦然地面对柳未筠。
就像此刻，她几近要被柳未筠看似波澜不惊的双眸吞没。
柳未筠走近一步，声音低哑：“你是不是觉得，在每次的不告而别后，你只要笑着站在我面前，我就可以当作一切都无事发生过？”
再近一步，鬓边的碎发与夜风一道，弯逸出好看的弧度，扫过柳未筠的面颊，与皎皎月色嬉戏：“你从来便是这样的姿态，你惯爱这样。以前还会同你演着装傻充愣的把戏，现在我不想了。”
他站在顾清景身前，抬眸道：“从楚国到连祁，从睿文帝到赫连容，怎么着也该轮到我了，是不是，清景？我们不曾错过，你身陷囹圄时遇见的都是我，凭什么最后的人不能是我。”
柳未筠握上顾清景抓着惊鸟铃的手，察觉到她微微的颤意，却没有拒绝的意思。柳未筠眸子一动，力道紧了紧。
顾清景指尖轻轻拂在柳未筠的掌心，三个质问齐齐向她抛来，让她思绪纷乱一阵。
她抬眼，与柳未筠平静地对视。他们曾这样一语不发地对视过数次，最亲密的时候，他们在塌上只是一层衣衫的距离。现在他们神色都泛着隐隐的冰冷，说着无情的诘问，可这却让顾清景觉着有些欣喜，他们从未像此刻这样亲近。
想着想着没忍住，又笑了出来。
柳未筠：哎我这暴脾气。
“其实我的脾性你是很了解的，因为这样才会每次都想着逃，”顾清景收敛笑容，眉目间的神色让柳未筠一怔，“可是这次不想了，我在暗处瞧着你不停找我，然后忽然就在想，这样被人惦记的感觉真好。”
“我对自己真的不是很有信心，我想被人一直惦记着，没有忍住就喊了你的名字。我怕这一回我再离开，就真的再也没有缘分了。”
她眼中闪烁着光彩，像是星月之辉，又像只是因为遇着了喜欢的人不自觉露出的动人：“柳未筠，我想我是喜欢你的。”
顾清景感觉到柳未筠的手一抖，连带着她自己手中的惊鸟铃也是一个震颤，清脆的声音霎时咋寂静月色中荡开去，柳未筠上唇贴下唇，喉结滚动几番，愣是一个字没憋出来。
顾清景想着，别说，看平日里肆意风流惯了的柳未筠这幅纯情的模样，还挺好玩。
正如是想着时，柳未筠微微低头，小心翼翼的眸子盯着顾清景，“那，我可以吻你吗？”
顾清景捧起柳未筠的脸颊，含着笑将话语没入猝不及防袭击柳未筠的吻中：“亲吻姑娘这种事，要突然才会让其害羞知道吗。”
柳未筠拥住顾清景，加深了这个吻。
一月初三，戌时三刻，游子返乡，故人归来。
*
“为什么我打个架的功夫你们就确定关系了。”宋乔瞥了眼满面春风的顾清景：“而且竟然还是你主动的。”
而且还诡异地这么开心。
虽然自始至终，他是一直希望这二人好的，可事情到了眼前，宋乔不得不承认，他有些嫉妒顾清景。
在难以言说的情绪之下，出口的话语不可避免地带了些许刻薄：“怎么着，真的听进去了我的话怕柳未筠另娶他人了？那是诓你的，就他那个执拗劲，刀架脖子上都不会肯的。”
顾清景只是笑着：“没办法，真的被你吓住了。”
悠哉的氛围只持续了几瞬，宋乔声音暗了下去，他低首看着顾清景，不放过她任何一闪而逝的神情：“你有多喜欢柳未筠？”
倒还真的把顾清景问住了，连带着笑嘻嘻的神色不由都正经了几分。顾清景看起来像是在搜肠刮肚，于是宋乔便也期待着她的回答，不曾想顾清景只是迷茫了片刻：“昨夜未能抑制住呼喊的时候，我自己有被惊到。但只是瞬间便想开了，为什么不能是柳未筠呢，不是吗？”
宋乔笑着摇摇头，“你真冷情。”
顾清景撇撇嘴，再出口的话语意有所指：“没办法，谁让身边都是情种。”
宋乔笑了，眉目中的不屑一顾并不常见，顾清景托腮瞧着他，脑海中划过那一张慈眉善目的面庞。
“咳咳。”适时表明自己存在的声响自未关严实的门前而来，素色衣衫的方思齐刚下朝，周身还带着清晨的露水气息。
将二人的话语听去七七八八，方思齐朝顾清景微微颔首，进而大方坐下。一时间三人颇成鼎力之势，顾清景恰恰有事相商，她带着笑冲方思齐靠了靠：“太傅，既然都是自己人了，求你一件事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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