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跳都快停了，不过蓝熏儿再一次被挡住了。
这一次挡住她的是顾剑。
远处的摩提多仁骂了句脏话，拄着一根拐棍走了过来。
我注意到他手里有一个琥珀一样半透明的小葫芦，里头似乎包裹着什么，看他胸有成竹的样子，那恐怕是用来控制顾剑的。
然鹅他还没用出来，顾剑已经飞起一脚，把蓝熏儿踹飞了五六米，脖子上缝合的线也断了，整个头和身子就只连着一点点皮。
我也终于停止了打颤，貌似淡定地站直了。
摩提多仁手里的琥珀葫芦开始发光，他半边脸绽出微笑，半边脸僵硬无情，我随即发现顾剑已经捂着胸口跪坐在地上。
我下意识想去扶他，手已经触碰到他的肩膀，却被指尖传来的一股大力猝不及防掀翻了，头重重磕在台阶上，疼得我好一阵眼冒金星。恢复视力的时候，我看到了顾剑近在咫尺的脸。
在他被烧焦的脸上，那对欲盖弥彰的眼睛已经不见了，只余两个血淋淋的空洞。
顾剑焦黑的手掌握成拳头，重重砸下来。
我眼睛眨也不眨，就那么直直看着他的拳头——落在我耳边。
木质的楼梯被砸出一个深深的坑，顾剑的拳头抬起，我看见他看不清楚皮肤的指骨上，渗出暗红色的血。
顾剑用另一手虚虚掐住我的脖子，俯下一点点身，用极轻的声音对我说：“别怕，对不起。”
那看起来应该就像是顾剑一拳打在了我的颞骨上，还要低头确认我死了没。
我的手在空中虚抓了一下，慢慢垂下来。
他没有被摩提多仁的咒术控制，他没有杀我。
他背对着摩提多仁的那一半脸已经变回了他自己，略带点苍白的面孔上，嘴角还噙着一丝苦笑，那只假的眼珠澄澈又漆黑，眸中黯淡无光，却让生死之间的我感觉到了一种荒谬的温柔。
杨漠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扑上来，抓着顾剑的肩膀把他扯下去，二人开始了一场血淋淋的肉搏，我躺着没动，拼命压制自己剧烈的呼吸，想假装自己已经死了。
可不远处的蓝熏儿已经摇摇晃晃站起来，拖着断掉的脚，一瘸一拐就冲着我过来了。
杨漠对顾剑短暂停手了，空出注意力去打蓝熏儿，结果没留神被顾剑一脚踢飞到了远处的红毯上。
我眼睁睁看着蓝熏儿拖着半个脑袋手脚并用地爬上楼梯离我越来越近，这一次我再也不侥幸谁能来替我挡住她。可她还是肉体凡胎，我只僵**一秒，就忍不住抬起右脚朝她摇摇欲坠的头踹了过去。
那颗生前美丽的头就这么在空中划过一条优美弧线，落在了不远处餐桌上的蛋糕盘子里，噗嗤一声被白花花的奶油包裹进去。
蓝熏儿的身体短暂地僵**一会儿，漫无目的地滚了下去。
我还在疯狂喘气，捂着心口，惊疑不定地看向摩提多仁。
他的注意力却完全不在我身上。
这时我也发觉了，大厅里开始由低到高响起一段旋律还不错的音乐声。
我听了一会儿有些傻眼，因为我觉得在哪听过，可是又完全没有印象。
而后大厅中间的吊灯短促地晃了两下，琉璃碎玉碰撞的声音像优美的伴奏，我定睛一看，那吊灯上方居然有三四个黑漆漆的鬼在转动固定吊灯的螺丝！瞬息之后，那吊灯居然就那么直直掉了下来——
它的下方就是摩提多仁，我心脏几乎提到了嗓子眼，有那么一瞬我觉得锋利的吊灯已经切碎了摩提多仁高贵的秃瓢，可是恍惚后发现摩提多仁还好好的。
用身体替他**得满是碎片的，是顾剑。
顾剑的身上开始有血流出来，与此同时我眼眶里似也有什么液体滚落下来，可我顾不得去看。
因为我突然看到了一个人。
从葬礼开场后就没有出现过的人。
他站在二楼的平台上，悠然靠着栏杆，手里拿着一把有着温柔光泽的小提琴。
那是李轩和。
看来刚才的乐声就出自那小提琴。
摩提多仁从低处仰着头看李轩和，突然爆发一阵哈哈大笑。
“乖女婿，你怎么能，这么对待你的教父。”他开口就是口音不太纯熟的中文，语气很滑稽。
李轩和却不说话，把小提琴放下了，从手里拿出一个装着血浆的血包。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扯开那包血的输血管，将里面黏稠的血液喷洒出来。随着血液四溅，半空中蓦然显现出密密麻麻的一片鬼仆，都和拧开吊灯螺丝的那几个一样黑漆漆，露出獠牙。他们冲摩提多仁就扑了过去，而李轩和继续拿起小提琴拉着。
摩提多仁往后退了两步，那群鬼仆扑上去撕咬他——仍旧是顾剑挡着。
李轩和着魔一样继续拉着，鬼仆们前赴后继，顾剑的身上已经没有了半块完好组织。
杨漠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倒地的蓝熏儿的尸体旁边，他用一根细细的黑色丝线，缠住了蓝熏儿的脖子，那上面明明已经没有头了，我却能感觉到，他正在切断什么……也许就是李轩和计划中最后的切断。
待到切割完毕，杨漠放下扭成一团的黑线，脚步虚浮地喘着气向我走过来，我才发现，他手里拿的是一把头发。
杨漠终于走到我身边，抬起一只手，礼貌而克制地来搂我的肩膀。
我才发现我一直都在颤抖，眼泪也一直都在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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