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戎打那天起三天没有回家。
C市的冬天到了，供暖却迟迟没有跟上节奏。公寓内的温度不高，饶是小邱把空调开到了三十一度，他的手脚仍是冰凉。
小邱没有离开陈戎的家，他甚至连门都没敢出。
梦里循环的画面，是自己带着钥匙出门买菜，却在回家的时候发现门怎么都打不开。
他敲门，喊陈戎的名字，可惜没人应答。小邱甚至在梦里流了泪，不顾一切般想要踹开陈戎家的防盗门。
梦的结尾是陈戎对他说的话，大概是因为太难过了，小邱每一次醒来后都记不得话的内容。
不过他能猜到，无非就是些决绝的话。
小邱红着眼睛吃完了厨房柜子里藏着的几包方便面，然后又蜷缩在陈戎床上，抱着手机发呆。第二天的时候李潇给他发了一条短信，问小邱发生了什么，他没有回复。
-没什么。
小邱自己一个人在屋里闷了三天，想要开口跟人沟通的时候，唯一人选竟然是李潇。
他开始觉得自己有些可悲。
-我听陈戎说了你们的事...
李潇回复得很快。
-你还在陈戎家吗？我去看看你？
小邱看着短信有些犹豫，坦白说，他现在不太想和除了陈戎以外的人见面。
-别担心，我不会让陈戎知道。
小邱只觉得李潇会错了意，刚要打字回复，便收到了他的第四天短信。
-我现在过去，有什么需要我带过去的吗？
小邱有点不知所措，李潇的举动实在是热情得过头。
-不用了，我没事。
-别怕麻烦，就当我去看朋友。
-我不是这个意思。
小邱回完这最后一条，便没再收到李潇的回信。
时间又过去差不多一个小时，小邱在床上迷迷糊糊地躺着，在进入梦乡的前一刻，被敲门声唤醒。他有点起床气，皱着眉头把被子甩开，塔拉着棉拖走去开门。
他身上穿着陈戎常穿的一件衬衣，扣子一颗也没系，露出他白皙的、透着点嫩粉色的皮肤。
小邱很喜欢穿这件衬衣，料子很柔软，带着点磨毛的感觉，比普通的衬衣要厚一些。
他打开门的时候完全没有想起来自己身上穿着什么，所以在看到李潇错愕的脸的时候，他有些没反应过来。
“你？”李潇的眉头微微皱着，嘴角都有些不自然。
小邱懒得去解读李潇的表情，他别开脸，侧过身子慢悠悠地系上扣子。“刚刚睡着了。”
“我给你带了点吃的。”李潇的表情很快恢复了正常。
“谢谢。”小邱答，往后退一步把李潇迎了进来。
“别客气。”李潇笑笑，提着两个纸袋顺风顺水地走进厨房，把袋子放在餐桌上。他把几个餐盒从纸袋里拿出来，打开盖子，整整齐齐摆了小半个桌子，又转身到厨房里去拿了一双筷子，放在餐盒边上。
颇有主人的意思。
小邱站在一旁有些不自在，挠着后脑勺回房间换了一身家居服。
“吃吧。”李潇对小邱笑了笑。
李潇的长相还算是中等偏上，双眼皮，下巴溜尖，鼻尖和下巴侧边有两颗挺明显的痣。大概是他眼睛太过细长的缘故，他笑起来的时候整张脸显得很不和谐，小邱看着就不喜欢。
“谢谢。”他笑得很牵强。
小邱不了解李潇，两次联系他也只是想要得到关于陈戎的消息。
但是显然，李潇第一次的帮助就错了方向，第二次的关心也像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小邱不是容易信任别人的人。
“我不太饿。”
“没关系。”李潇还是那样的笑。
尴尬的沉默一下填满了眼下的空间，虽然不想承认，小邱真的开始想念以前和陈戎一起吃饭的那些日子，尽管也是这样的安静，却能给他带来很多安定感。
小邱没有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开始对陈戎有了依赖。
这种依赖既不像对家人，也不像是对恋人，倒像是夹在黑白中间不清不楚的灰色，让人不想承认，也不愿表达。
“你之后打算怎么办？”李潇突然开口问。
“嗯？”小邱抬眼看向李潇，有点迷茫，“什么怎么办？”
“陈戎走了，你还要住在这里吗？”
小邱觉得，李潇的话听起来太刺耳了。
“不可以吗，他没有让我离开。”小邱直视进李潇的目光，说得坦荡。
他确实害怕陈戎再也不回来，但是这三天他也想明白了，陈戎在某种程度上是需要他的。
如果陈戎真的不需要小邱了，大可以将他赶走，而不是自己离开。
“你知道陈戎在哪里，对吗？”明明是问句，却被小邱说成了陈述句的语气。
李潇没有立刻回答。
他转过头，刻意地将目光躲开。
“他在公司，我下午去看过他了。”
“嗯。”小邱点点头。
“你有没有想过，他在等你离开。”
李潇留下这一句话，便走了。
今年C市的冬天来得格外得急，暖气迟疑了一步跟上节奏，呼呼地吹热各家各户。小邱关掉了空调，又开始嫌弃房间里温度太高，便又开始光着脚丫子露着两条白腿满屋晃悠。
他的日子好像又回到了从前那样，每天赖床，做午饭，收拾收拾屋子，再做晚饭。
只是陈戎一直没回来过。
小邱每顿都会准备两人份的饭菜，有时候他胃口好能多吃一点，更多时候是直接把另一半剩饭倒掉。
陈戎给他的卡里还有很多钱，足够小邱这样浪费。
他就这样过了一个星期。
直到一个雪夜，小邱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天都黑了一半。
屋里冷的吓人，空气好像都结了冰。小邱打个喷嚏，从被窝里伸出胳膊去够床头的空调遥控器。
没有声音。
小邱眯着眼睛看一眼，发觉空调的灯都没有亮。
再抬手去按床头灯，也是没有反应。
小邱挺着身子坐起来，窗帘大敞着，外面的雪花好像在空中久团成了团，跟着风没有方向地乱转。
暴雪冻坏了管道，停电停暖，现已进入紧急抢修阶段。
小邱掐着还有一半电的手机，刚一打开便收到了市/政/府发来的通知短信。
陈戎还是没有回家，被窝里藏着的温暖也渐渐散了。
小邱顺着窗户看向远处几栋高高的办公大楼，掀开被子跳下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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