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初雪来得早，小邱披了件陈戎的厚羽绒服，蹬上新买的雪地靴就往外跑。
雪下得大，车也不好打。
小邱一气下载了三个网约车app，在路边站了快二十分钟才打到一辆。
他从来没有去过陈戎的公司，只是某次和陈戎一同出门的时候路过过他们所在的写字楼。
雪花呼呼地从天上飘下来，好似温柔地落在车窗上，留下一层半透明的白色，又很快被雨刷器刮走。
小邱在路边冻得久了，鼻子尖和脸颊都红红的，头发蒙在羽绒服帽子里，这会摘下来，显得整个人乱糟糟的，却不狼狈，只是可爱。
开网约车的司机师傅是个纯北方爷们，看小邱这可怜又可爱的样子，总是欲言又止想要说些什么。只是小邱一直都没什么反应，人家以为他冻坏了，就自知没趣的闭了嘴。
路程很近，只是雪太大了。
小邱到陈戎公司楼底下的时候，距离他出门已经过去了四十多分钟。
他裹着宽大的羽绒外套打开车门，顶着漫天大雪从路边走到办公楼里。
彼时时间已经接近六点，因为天气恶劣，一楼的保安都早早下班回家，只剩一个值夜班的，躲在角落的小屋里，看小邱进来了也没挪窝。
小邱从没到过什么所谓的写字楼，他去过最正式的场所就是银行。
电梯和玻璃门之间有很长一段路，中间几个机器挡着，看着就跟要进地铁一样。
“叔，”小邱不知道怎么进去，只能怯生生地去打扰保安，“我想上楼找人。”
他记得陈戎的名片上写了，办公室在XX写字楼6层。
“找呗。”按着保安的长相去推测年龄，小邱叫叔实在是叫得太小了，说句大爷还算贴切。
“我进不去。”小邱从袖子里伸出一根手指，指指旁边几个机器，然后立马缩了进去。
“我也进不去，”大爷答应一声，干脆窝在被子里闭上了眼睛，“叫人下来接，翻进去机器会响。”
小邱一听这话就没了音，心里磨叨几句脏的，走到一旁盯着闸机发呆。
他满可以给陈戎打通电话，软着声音撒个娇，然后再小声告诉他，我担心你，来找你了。
但是他的手机没电了，刚刚在雪地里太冷，小邱一下子点开好几个游戏软件，手机运行得热乎乎的，把他冰凉的手也带暖了些。可惜刚上车没多久，手机就表示电量不足，歇业大吉了。
小邱在门口站了一会，觉得累了就一屁股坐在地上。
保安大爷开始听评书，叽叽喳喳地一会传出几个音，将这个安静的雪夜衬得吵闹了些。
他其实也没在想什么，也没在等陈戎。
他远远地看着那一排闸机，渐渐意识到，他见不到陈戎，根本不是有这几个机器拦着。
小邱没有和他见面的理由，更别说和好的。
他甚至还没弄明白，陈戎生气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就算他开口说句对不起，都不能伴随着真挚的歉意，只有献媚般的讨好。
想着想着，小邱的眼睛有些干，再一眨眼，眼泪就被挤了出来。
一滴泪水从他眼眶中不情不愿地流出来，顺着他冻得冰凉泛红的脸颊，流到羽绒服领口上，浸在布料里。
这不能归结于哭，小邱心里想，他不能因为陈戎哭第二次。
于是他站起来，拍拍屁股往门口走。
保安终于抬起他因为充满脂肪而沉重的眼睑，瞥了一眼小邱的背影，留下一声嗤笑。
小邱当然听不到，他已经走入了风里。
雪比刚刚小了一些，却仍是在下。
地上的雪层已经快有一指厚，小邱一脚踩到雪堆里，踩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远处铲雪车的已经露头，带着几个橙色的点点大小的工人，一边铲雪一边撒盐。
路灯的光是黄色的，小邱仗着路上没有车，便大胆地走到马路中央，放肆地踩雪玩。
羽绒服的帽子也不带了，甚至连外套都想脱掉。雪地靴早就被融化的雪水浸湿，脚丫冰凉冰凉的。
小邱就在雪地里窜着跑，一脚一脚沿着他心中的痕迹，踩出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心形。
“呼，呼——”他手脚都冷得不行，便使劲往手上哈气，搓手。
于事无补。
小邱想不到此时除了陈戎的拥抱之外，还有什么可以温暖他。
十七八岁的人的喜欢总是带着些幼稚，而小邱的喜欢，还要带上一些犹豫、矛盾和不安。
他一圈圈地在陈戎公司楼下转，过一会就跑远一些，观察观察他大作的形状，然后又跑回去，继续蹭蹭跺脚。
他不知道踩了多久，只感觉到最后头晕得不行，脚也冻僵了，根本抬不起步子。
远处的铲雪车终于到了近处，马上就要铲过小邱脚下这片雪地。
“呦，这还是学生吧。”一个负责铲雪的工人看小邱在路中央站着，吓了一跳。“怎么搁这站着啊？”
“别过来了。”小邱想喊，却是冻得嘴唇都在颤，发出的都是气声。
“什么？”工人听不见，就要往小邱身边走，眼看就要踏入他的“大作区域”。
“别！”他终于缓过来点神，顺着轮廓几步窜到工人面前，把人推到安全区域内。
“这一小段可不可以不扫？”他问。
“啊？”工人一脸懵，“当然不行，这楼里还有多少加班的呢，晚点雪停了，正好下班回家。积雪这么厚，他们可走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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